地礦文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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耬鈴悠揚
深秋臨霜降,家家種麥忙。
秦嶺以北的關(guān)中地帶,一馬平川,縱橫綿延八百里,一望無際的田野里,馬在吼,騾子叫,黃牛哞聲伴犁頭,人在唱,耬鈴響,嘿嘿哈哈出力忙,叮當悠揚莊稼好。
“渭水西來直,秦山南去深。”是張籍在《登咸陽北寺樓》描寫家鄉(xiāng)細細渭河水,渾濁一線流的情景,渭水源自甘肅渭源縣鳥鼠山,一路咆哮,南依橫亙的秦嶺,北望天然屏障最年輕的六盤山,飆過陜西東門潼關(guān)縣,匯入母親河——黃河。渭河以北稱為渭北平原,因黃土沖積而成得名,那便是我淳樸美麗的家鄉(xiāng)。
清晨,氣溫隨著節(jié)令的變化驟然降低,呼一口氣能看見煙霧的形狀。涼爽的秋雨過后,看不到桂花的蹤影,飛揚的塵土把干凈的布鞋染白,仿佛像薄薄的霜包裹著。地里有拉包谷桿的,拔棉花桿的,拿著鐵锨翻地的,趕著毛驢耙地的,還有戴著草帽吼著秦腔打土疙瘩的,塬上埝下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,從坡里到川里,又到了播種小麥的季節(jié),同那古老清脆的耬鈴聲交織在一起,像一首農(nóng)耕的交響樂,響徹在秦川大地,將我?guī)Щ氐搅松倌陼r代。
70年代末,黨的政策惠及千家萬戶,生產(chǎn)隊社員都分成了單干戶,土地、牲畜、農(nóng)具等平均分給每戶人家,我們家和另外兩家分到了一頭牛,因沒有圈舍和飼料,所以大人們商量后將其變賣,后來我們村上的鄰居們陸續(xù)把分到的牲畜基本上都變賣了,左鄰右舍談起來都是因為太窮的緣故。
那個時代人們最大的夢想:地里有收成,吃上白面饃。
沒有了牲畜,只能用人力替代,人拉犁頭帶耙地,人拉耬車,抬著椽子借助“勾股定理”省力的犁地方式較為普遍,人們在地里拉棕繩子的各種造型現(xiàn)在回憶起來是丑態(tài)百出,人工耕種最輕松的就是耬麥。
耬是從古代傳下來的播種工具之一,年代約是公元前2世紀,東漢崔寔《政論》記載,耬犁是西漢武帝時搜粟都尉趙過所發(fā)明,我國也是農(nóng)耕文明的四大古國之一,農(nóng)耕文明決定了中華文化的特征和演變發(fā)展。
耬由腿、鏵、把、斗、桿等組成。耬有三條腿,并排制作,中間的耬腿略高于兩邊,播種行數(shù)為三行。耬腿都安裝有犁鏵,是為種子開溝,耬腿固定在兩只手能掌握的把上,上方有盛種子的耬斗,耬斗中線底端有個方形小孔通向耬腿,耬腿中間是空的,種子從耬斗落下去,通過耬腿犁鏵播入田間。耬桿約一丈長,也叫耬轅,過去是牲口駕轅,現(xiàn)在沒有了牲口都是人工駕轅,我當了好幾年的“司機”,為了均勻播種和定量稀疏,一畝地播種在20斤左右,多了麥子會長堆影響分枝量,少了稀疏的很影響產(chǎn)量,耬斗中間的方形小孔中安有撥棍,撥棍連著乒乓球大小的木質(zhì)耬核,搖動耬把的時間,耬核碰撞耬斗就發(fā)出了“叮叮當”的耬鈴聲,聲音渾厚,鈴聲悠長。在大集體時代,每年播種時,播種耬大都是由生產(chǎn)隊里年齡大、技能嫻熟的人來搖耬。
家里我是長子,耬麥駕轅自然是我的事,兩個弟弟在旁邊向前使勁拉,我一是掌握方向,二是掌握速度,三是和搖耬的長者配合均勻的播種。駕轅脖子要和牛馬一樣墊的結(jié)實一點,要不然會磨破皮,肩膀也受不了,午飯的時間母親在地里給我們提著開水,拿著饃和咸菜,歇氣的時間對我們說:過去牲口走多塊,你們得走多塊,一天下來好像腿都要掉了似的。所以那陣我一直夢想著,將來我長大了學會搖耬就不駕轅了,搖耬就是技術(shù)活,就像現(xiàn)在的駕駛員,多么神圣的職業(yè),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感覺多么的幼稚,母親說有理想總比沒有理想要強。
歷史的車輪總是滾滾向前,現(xiàn)代化的農(nóng)業(yè)在經(jīng)過40多年的發(fā)展如今技術(shù)是突飛猛進,先進的播種機,收割機等應(yīng)運而生,播種時不用再提耬把了,但農(nóng)耕文明的傳承我們不能忘記,農(nóng)耕文明所蘊含的華夏兒女的精華思想和文化品格都是十分優(yōu)秀的,“耕讀傳家”作為傳統(tǒng)的理想家庭模式已被三秦好家風所借鑒和傳承?!颁z禾日當午,汗滴禾下土。誰知盤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”這首兒時的詩歌依然提醒著我們勤儉持家,厲行節(jié)約,珍惜糧食,尊重勞動,熱愛和平,國家才會蓬勃興旺。
辛勤的播種為了來年豐碩的收成。麥子在大地沉睡不久便發(fā)出了嫩綠的麥芽,一行行整齊似玉帶,帶出了生機和活力,耬鈴聲聲,記錄著歷史的滄桑,飄零著少年的歡樂,蕩漾著生活的希望,憧憬著幸福永遠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