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親遠行
春回大地,萬物復蘇。2001年農(nóng)歷3月16日老天爺不知道發(fā)泄什么居然下起了雪花和冰雹,這天是終生難忘的一天。
父親住院快一周了,準備當日從勉縣回來后辦理出院。到醫(yī)院后我拉著父親的手,淚水不止,他微微的掙了下眼,父子的這一次目視竟成了人世間的訣別,他的手無力的從我手中滑落,中指微微的動了兩下,監(jiān)護儀屏幕上成了一條直線,滴滴聲長的不能停下來,主治大夫撫摸了下我的頭,左右搖了搖頭,走出了病房……
父親慈祥的面孔好像睡著了一般,母親看著傷心的不能自已,哭的像個孩子一樣,說父親病倒后就一直指著老家的方向。大夫們都出去了,房間里就只有儀器的“滴滴”聲和氧氣瓶里“咕?!甭暸惆橹摇⒌艿芎湍赣H的哭聲,嘶心裂肺,但考慮到醫(yī)院病房的其它病人,不能哭出大的聲音,我和母親捂著嘴,弟弟趴在父親身邊喊著父親……
父親中等個子,小學都沒有念完,后來為了家里糊口,十幾歲就給生產(chǎn)隊里的飼養(yǎng)室當下手喂馬喂牛,受了很大的罪。1964年國家號召當兵,他為了領到高原補貼貼補家用,20歲當兵援藏建設,直到1982年10月,由于高原性心臟病的原因內(nèi)調(diào)回位于漢中市勉縣老道寺赤土嶺的陜西地礦局第四地質(zhì)大隊,在隊勞動服務公司的車隊從事鉆探和汽修工作,直至1995年退休。
父親的靈堂設在他工作過的陜四隊燈光球場的放映室里,出殯那天膽小的女兒穿著小小的孝服拉著我的手不放,還在車上問:爸爸這去哪里呀?我說爺爺要遠行,咱們都去送送。扎著小羊角辮的女兒也噙著淚花點著頭……
父親是從農(nóng)村走向部隊轉(zhuǎn)業(yè)后成為了一名地礦工人,樸實的他言語很少,喜歡抽卷煙,偶爾也喝兩口酒,微笑是他一生的表情包。退休第二年因病在西安唐都醫(yī)院治療康復后,1998年冬天父母親拎著大包小包的來到了漢中赤土嶺,也為了見見孫女,看著弟弟完成婚事……
靈車和送親友的車緩緩從褒河向殯儀館移動,國道兩邊的水杉樹筆直好像士兵一樣列隊送著戰(zhàn)友,母親說父親給她交代過他的喪事一切從簡,所以沒有舉行告別儀式,“當啷”一聲爐門關閉的一剎那,我們都撲向父親,嘶啞的哭聲已經(jīng)沒有眼淚流出來了,只是凝望著像似最后的目送,痛徹心扉……
至此我才理解龍應臺在《目送》這本書寫到“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,所謂父女母子一場,只不過意味著,你和他的緣分就是: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。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,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(zhuǎn)彎的地方,而且,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:不必追?!备赣H的背影以后只能在托夢的時間看見,依舊那么堅強和高大。
落葉歸根是家鄉(xiāng)人的念想,3周年之際,我和弟弟陪著父親坐著長長的火車,那長長的笛聲和當年父親送我到漢中一樣,響徹長空,音懸秦巴。到家我行了三拜九叩手的族禮,按照鄉(xiāng)俗把辛苦了一輩子的父親接回老家,父親的靈魂也回到了故里,這一年的冬天,弟弟也成家了。在我心里,父親每天都陪伴著我們,他只是遠行,我們每次相見都在夢里,但愿這個夢永遠不要醒來……